“奥数这条路，确实走偏了！”他是杭州小学数学届“神一般的存在”，寒假前有些话想和家长说……
80岁的张天孝，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工作节奏。早上7点半，从平海公寓的家出发，步行到马市街的办公室，研究小学数学材料，直到下午4点半。中午午睡半小时，每天坚持走1万多步。
张天孝是浙江省功勋教师、特级教师，被聘为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特邀研究员，是教育部首批“国培"计划专家，在杭州小学数学界，张天孝是“神一样的存在"，杭州众多知名特级教师、名师名校长都是他的弟子。上城区从1984年开始，就采用张天孝编写的数学教材，过去的60年中，张天孝出版数学教育专著200多本，编写6套教材共13个版本，很多杭州人都是看着他编的数学书长大的。
走进张天孝的办公室，他正伏案工作。环顾四周，五六个大柜子、茶几上，都放满了他出版过的教材教辅。80岁的他，精神气很好，思路敏捷。跟记者聊起数学问题，他能快速地用几种方式演算；需要什么材料，能立马在一大堆资料里迅速找出来。
张老师和他多年来亲手编写的教师培训讲义和教材手稿。 记者 葛亚琪 摄
上个月，张天孝刚度过了80岁的生日。张天孝20岁开始执教，上城区教育局专门为他举办了从教60年思想研讨会。中国教育界的专家、名师，以及张天孝的同事、同学和徒弟等都来到会场，一起回顾了张天孝60年教学生涯的点点滴滴，并庆祝了他的80岁生日。
01
“现在奥数这条路，确实走偏了"
“快报深八度报道《疯狂的学而思》和《疯狂的杯赛》我都看过了，现在奥数这条路，确实走偏了。"张天孝说，“我并不鼓励学生参加奥数班。奥数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属于竞赛数学，选拔几个尖子生，只有对5%有天赋的学生有好处。其他学生没必要去学。就像学游泳，像孙杨、傅园慧那样参加世界比赛的能有几个？
“我理解家长望子成龙的心情，但是数学学习是一种体验解题成功的快乐，而不是题海战术和机械练习。比如36乘以45，计算机能一下子算出答案 ，但有学生能想出10几种解题方案，这就是数学的魅力。为了应付考试，有些学生20以内的加法是用口诀背出来的。这对孩子的学习成长是没好处的。还有很多家长让孩子在培训班提前学，三年级学四年级的内容。那到学校上课，学生还有什么乐趣？而且学得似懂非懂！"
寒假开始，很多小朋友都在忙着上各种奥数培训班，在张天孝看来，社会上一些培训机构的老师，没经过专业系统的训练，只教解题技巧，这对学生整个成长是很不利的。“小学数学教育的核心，是思维的训练。在小学阶段，主要是打好基础，系统地学习，学会思维的方法。寒假里，我知道很多孩子都在上数学培训班，家长一定要放平心态，不要求速成。"
“我正在研发一套小学生数学自学教材，可以让孩子快乐自主地学习数学，目前正在萧山和大江东的一些小学做实验。"张天孝说，数学学习需要有科学系统的方法，需要一步步探究，举一反三，一年级的孩子也完全可以有自主学习的能力。"
02
速算比赛一战成名
1937年12月27日，张天孝出生在浙江嵊县（今嵊州），是家中的二儿子。1950年秋季，他考入当地阳山初级中学。初中期间，数学老师邢学皋“教学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教育理念，对张天孝影响深远。
数学课上，邢老师将教学内容从课堂延伸到课外。让张天孝记忆犹新的是在学习代数阶段，“比如劳动基地中，玉米从春季播种，一直到秋天收获的产量、分配等一系列问题，老师也都作为学习内容，融入到数学教育中。"在张天孝看来，当时的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数学教学理念，至今都没有过时。
第一次远离家乡，是在16岁。1953年8月28日早上，父亲把张天孝送到长乐汽车站，前往杭州师范学校就读。“当初选读师范也是种偶然，那时候在农村，英语底子差，听说师范不用考英语，伙食费和学费还都全免，就去考了。"
张天孝所在的杭州师范丁班一共48人，全部是男生。当年，张天孝的数学老师是丰子恺的养女丰宁欣。1956年从杭师毕业后，张天孝被分配到杭州市上城区第一中心小学（即饮马井巷小学）任教，既教数学又教语文，还担任班主任。1960年下半年开始，只教一个数学班。
张天孝的夫人冯根弟，和他是饮马井巷小学的同事。1962年至1963年间，张天孝在学校实验和推广杭州大学教育系孙士仪先生的“计算练习卡"，进行小学生口算笔算结合的教学改革实验。实验所在的班，就是冯根弟老师当班主任的二年级（1）班。1963年，杭州市举办了一场小学速算比赛，每个学校可以推荐9名学生参加。比赛结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全市前10名，有9名都被他的学生包揽了。
速算比赛一战成名，上城区教师进修学校知道有这么位教学能人，马上将张天孝调来做老师培训。这一教，就是四十多年，直到退休返聘。
03
杭州很多数学特级教师
都深受张天孝的影响
杭州很多数学特级教师、一线教学的数学老师，都深受张天孝的影响。
杭州时代小学校长、数学特级教师唐彩斌跟随张天孝做了很多教学实验，“张老师编写的教材，都是实践研究出来的。" 唐彩斌还写了一首诗，表达他对这位数学教育老前辈的崇敬之情。“老张老张，请听我讲。官巷口，枝头巷，课程改革指挥长，走进课堂，伏案桌上，做呀做想啊想，汗水沾湿了衣裳，灵感却眉梢喜上。老牛低头，不知疲倦，从未彷徨，创新永远在路上。"
杭州育才外国语学校数学教研组组长郑莉，记得第一次见到张老师是在1998年。“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在学军小学教数学，校长杨一青让我每天上完课，可以去对面浙江教育学院（今浙江外国语学院）听课。我属于最年轻的插班生。有次就是张老师上课，我坐在第一排，下课后他把所有讲课资料都给了我。那是最前沿的研究资料，厚厚一大叠，现在回忆起来还是特别感动。"
多年来，郑莉一直关注给张天孝研究的动态。“张老师的研究深入而扎实，深感佩服。他编写的教材非常系统，思维很灵活。"
杭州安吉路良渚实验学校校长骆玲芳，现在还在教小学数学课。她说，自己就是张老师手把手教出来。搬了几次家，至今还保留着张老师当年油印的教材。
张老师多年来亲手编写的教师培训讲义和教材手稿。 记者 葛亚琪 摄
2013年，张天孝向浙江省小学数学教研员斯苗儿表达了一个愿望。“我其他什么愿望都没有，就想在我有生之年，把我心里所想的、曾经有的材料，都能够免费地传递给有需要的老师和教研员。苗儿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吃、住我都想办法免费解决。"
斯苗儿回忆，第二年春天，就召集了全国十几位老师。“整整半年张老师提供吃，提供住，然后每天给他们讲课。"
04
“让难题不难，这是我的梦想"
如果去新华书店走一趟，你会发现琳琅满目的小学数学教辅书上，有三分之一都写着“张天孝主编"这5个字。
过去的60年中，张天孝出版数学教育专著200多本，编写6套教材共13个版本。每一本数学教材，都是张天孝一个人，从第一个字写到最后一个字。有时候晚上睡觉梦到一道数学题，都要翻身起床赶忙记在小本子上。
他的学生整理这13个版本的教材手稿时，做了大致估算，每本约96万个字，也就是说，张天孝编这些教材写出了4.4928亿字。假如让一个人去抄写，如果每分钟写60个字，365天不休息，都要至少28年才能抄写一遍。
张老师的手稿多是写在已经用过的纸张背面。 记者 葛亚琪 摄
2002年，《现代小学数学》全套教科书经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查通过，被教育部正式列入我国“九年制义务教育小学教科书"，全国25个省、市、自治区及澳门特区的1万余个教学班使用了这套教材。
张天孝形成了一个独创的“新思维数学"教育体系，特别注重数学知识的重新结构和梳理，建立新的知识序列。这个体系远播海外。日本考察团曾先后五次来中国学习他的教学方法，香港、澳门的小学也在使用“新思维教材"、“张式教学法"。
张天孝说：“传统课堂学什么、学多少都是老师说了算，每个学生的天赋不一样，进度也就不一样。数学不是机械重复地做题，要学生自己动脑筋解决，会越学越有乐趣。让难题不难，这是我的梦想。"
“刚刚步入教坛的第一天，我在心里默默立下的那个誓言，不要虚度此生。如今60年过去了。我欣慰的是，自己一直在小学数学教学与研究领域奋斗。如果健康情况允许，我再努力几年。"
都市快报记者 冯秋萍 摄影 葛亚琪
编辑：小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