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动画人带来的灵魂三问 在杭州这场“派对”上找到答案了吗
取舍，热血，温度。日前，在杭州艺创小镇举行的2023“艺创·未来”中国青年动画电影周暨中国动画人才新星计划总决赛上，这三个关键词成为动画人的聚焦点。
是坚持纯粹创作还是追随市场？热爱是否可抵岁月漫长？内容与技术孰轻孰重？中国青年动画人的“灵魂三问”，在这场动画“派对”上，是否得到了答案？
纯粹创作or追随市场？
“8年坚持做定格动画”“3个半团队成员”“中央美院毕业生”……在孙大崴团队身上，很多标签都充满记忆点。在此次比赛中，他们带来的作品——定格动画《山海食谱》入选“中国动画人才新星计划”。
左一为孙大崴。
何为定格动画？润物定格动画工作室创始人翁劼在回答孩子“人是怎么来的”时，用颇为浪漫的形式解释了这个问题：“你先是一块泥，为你雕上两个眼睛，装上两条胳膊，吹一口仙气，你就活过来了。”
但很多时候，浪漫往往意味着精细与繁复，意味着短期内“不赚钱”。
坚持纯粹创作还是迎合投资人？这个问题的确一度困扰着孙大崴团队。
“我们之前跟很多投资人聊过，也考虑按他们的要求加入元宇宙等时下流行的元素，但加来加去，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山海食谱》导演孙大崴说，团队成员对“修仙文化”都很感兴趣，也痴迷于《西游记》《山海经》等中国传统神话故事，所以这部片子一直以来期望打造的，就是中国风神话加美食的温馨风格。
经过反复思量，虽然知道前路艰难，团队还是放弃了“赶时髦”，继续做自己心中“纯粹的创作”。
“对于动画人来说，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但一些投资人意见，其实对好作品伤害很大。”《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济公之降龙降世》制片人刘志江说。
当然，创作与市场也并非完全矛盾的两端。尤其当动画作品形成成熟IP时，做好市场接轨就显得很有必要。
国产动画片《熊出没》系列是很多00后的童年记忆，至今在电影市场仍有着强大生命力。据腾讯社交大数据显示，在00后热爱排行榜·二次元榜单中，国产动画片《熊出没》以绝对优势位列榜首。“内容创作要与时俱进，在做内容规划时要对市场流行趋势有一些预判。”华强方特动漫副总经理、动画电影《熊出没》制片人李小虹说，这就要求动画领域加强分工，形成覆盖全流程的协同系统，才能让动画作品既叫好又叫座。
但李小虹也提醒青年动画人，在自己的作品尚未成为IP品牌之前，很多市场投资人其实还是持观望态度的，因此要对自己的创作有清醒的认知和长远的规划。
刘志江在对青年动画从业者的寄语中说，“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底线”，或为动画行业从业者共勉。
热爱是否可抵岁月漫长？
“热情、情怀可以供你燃烧三五年，但支持你走更远的，是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院长徐小明的这句话，反复印证在多位业内人士的经历中。
翁劼（中）和杨奇（右一）。
一顶渔夫帽，一把木吉他，顾自弹唱着一首小情歌……这是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幕后创作人杨奇对翁劼的第一印象。两人是中国美院的校友。十余年过去，在杨奇看来，翁劼的形象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定格动画也一直是其创作方向。
为什么选择定格动画？这些年，很多人都这么问过翁劼。在一部定格动画里，拉开的保鲜膜可以成为水流，一团棉花可以当做云朵，散开的碎花也能作为特效，“这样的形式虽然不如3D真实，但卡卡的感觉也很有味道。”翁劼说，定格动画涉及大量手工制作，“之前制作组搬家时40多箱东西，一半都是布料。”
翁劼在介绍定格动画制作过程。
定格动画独有的质感成为很多青年导演偏爱的重要原因。“定格动画确实很繁琐，但是当大家在荧幕上看到人偶的毛衣因为动画师无数次调整动作而有些起球，看到黏土模型上残留的指纹时，都会被这种奉献和耐心所打动，我觉得定格动画是一种有温度的动画。”孙大崴说。
但杨奇也承认，定格动画虽然形式很新颖，但与单机游戏一样，受众群相对小众，尚缺乏成熟的商业模式。
为了把《山海食谱》做下去，就和很多电影人一样，孙大崴团队一直在尝试以项目“养”项目。画插画、海报，每年接几个外包项目，再用剩余时间继续讨论《山海食谱》的创作，已经成为孙大崴团队的日常。前几年，团队中一个成员去了一家广告制片公司工作，对片子的参与度也就少了很多。团队规模便成为他们口中的“3个半”。
团队成员的离开也曾让几位年轻的动画人产生过动摇。“有时候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自嘲说要不就去卖烤串吧！但转念一想，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动画，为什么要放弃。”《山海食谱》的另一位导演赵厚笑着说，目前《山海食谱》10集剧本已写完，整体架构完成，美术完成了70%以上，现在接到了一些项目投资，第一集正在制作中。
细化到题材选择上，《白蛇：缘起》《白蛇2：青蛇劫起》导演黄家康认为，选择与取舍之间同样要一开始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做”。“不要因为现在流行AI，就不顾自己的实际情况去做AI，创作的延续需要情感勾连。”黄家康说，没有情感驱动的动画作品注定是不长寿的。
内容与技术谁是“C位”？
不可否认，像AIGC等新技术的产生，确实为动画行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关于“人工智能+动画”，作为国产动画圈里粉丝耳熟能详的动画公司，玄机科技很早就将人工智能运用到动画的实际制作中。“作为动画公司，我们对AIGC等自动化工具一直保持‘拥抱’的姿态，它能为标准化工作提升效率，取代一些非创意性的重复劳动。”玄机科技、斗罗大陆项目负责人应炜说。
但与此同时，不少业内人士认为，好的故事内核与技术创新往往是相辅相成的，而一旦失去内容支撑，再新颖的技术也容易带来“炫技”之嫌。
如美术风格一直是动画作品的核心元素之一，其与故事的融合则是动画创作中永恒存在的难题。当影片没有在市场中收获好的反响时，观众常会怪罪于片子的风格过于强烈或是小众。今年年初上映的一部动画影片就因独特的视觉呈现被部分观众认为，电影是为了美术风格而去编写了一个故事。
作为长青动漫IP，“猪猪侠”和“熊出没”制作公司相关负责人在讲故事的态度上有着默契般的共识。
当初推出“猪猪侠”系列第7部《海洋日记》时，创作团队计划在其中放入“失败不是结束，放弃才是”的理念，但又担忧这样的理念对小观众来说过于深奥。而最终票房结果证明，优质的故事内核，不仅没有让“猪猪侠”“塌房”，反而因为蕴含一定生活哲理，增强了亲子互动的效果。
在咏声动漫电影事业部总导演钟彧看来，“猪猪侠”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可持续成长IP，在坚守“人设”的基础上，讲好每一次的故事很重要。
“好的故事和不断创新的故事，是一部优秀作品的起点和基础。”《熊出没》制片人李小虹说，像今年春节档上映的《熊出没·伴我“熊芯”》中，就包含着“兄弟守护”“母子情深”“温情回望”等元素，成长、勇气、团结、亲情、友情等是《熊出没》系列故事一以贯之的故事内核和价值观体现。
刘志江一直遗憾于现在电影中好故事太少。“现在很多动画导演都是技术出身，很多大牌编剧又不太参与动画剧本创作，是动画作品欠缺好故事的一大原因。”刘志江说，一部好作品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缺少任何一个环节都是不完整的。
讲好故事，并不意味着因循守旧，拒新技术、新形式于千里之外。创壹科技联合创始人兼CEO梁子康说，技术内容化、内容IP化、IP智能化，自成顺序。只有当技术被创作者赋予了人格、情感，一部作品才真正有了生命和温度。
正如每则连载故事末的附言一样，年轻的中国动画行业故事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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